【瑞金】魔女之森（上）
魔女瑞x龙族金
双性转
一
神说：“要有光。”
于是这世上便有了光。
豆大的烛焰跳动着，一位身着斗篷的老婆婆蹒跚地走过来，宽大的衣袍越发显得她瘦小无比。躺在床上的男孩安静地看着她，等待老婆婆的故事。
老婆婆把手伸进宽大的衣袖，好半天才缓缓掏出一个东西，那东西在半空顺着衣袍跳动了一下。
那是一片金色的鳞片，用银线细细穿了起来，男孩惊奇地发现，这片鳞片竟发出了淡淡的金色暖光，宛如一小片被切下来的阳光，其光芒毫不逊色于灯火。
“你想听听这片鳞片的故事吗？”老婆婆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这间略显空旷的房间，她不等男孩回答，自顾自地说了下去，“这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......”
二
紫黑色的黑夜如厚重的帘子垂了下来，平日茂密葱郁的森林终于露出它的真正面目，伸向天空的枝丫如一张张丑陋狰狞的爪牙，企图将所有误入森林的生物困住。
今夜无月，连星星也吝于施舍自己的光芒。
魔女看了一眼天空，继续默不作声地向前走。
优雅沉静的步子掩盖不了一丝沉重，永远干净整洁的袍子下摆沾上了一些泥土。魔女压了压手臂，那里的衣袖破开了一道口子，翻卷的皮肉里缓缓冒出尚未干涸的血液。
魔女紧了紧衣袍，身后的树丛不易察觉地挪动掩盖魔女的行踪，前方挡路的黑色枝丫都恭敬地垂下。
这里没有一丝光亮，但这并未影响到魔女的步调，停滞不前不会带来什么，她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，尽管她此刻需要光明。
不过凡事都有例外，魔女停下了脚步，一道金色的身影闯进她的视线。
金色的长发不服帖地翘起几根，仿佛清晨森林在露珠里流动的阳光，白皙的皮肤好像小镇最新鲜的牛奶。少女转过了身，湛蓝的眼睛能令人想起阳光下的大海，其中透出一点迷茫。
魔女平静地看着少女，掩在衣袍下的手本能地攥紧了魔杖。
可少女迷茫的眼睛在看向魔女时却绽放炫目的光彩，其中饱含的情感连魔女也不由得微微一愣，直到被少女抱住时她才反应过来。
少女柔嫩的双臂透过粗糙的布料传来温暖的温度，一向不喜与他人有肢体接触的她却奇怪地没有立刻推开少女。
但她还是推开了少女，理了理衣袍后与少女拉开了距离。
可少女手往上不经意的一抬，手上立刻沾上了一片濡湿。
“你受伤了！”
少女微微瞪大了眼睛，不顾魔女的反对立刻要帮她处理伤口。
“不立刻处理伤口会发炎的！”
少女美丽的蓝眼睛里透着坚定，魔女拗不过她，只好乖乖坐下。
少女左摸右摸都掏不出一根火柴，索性挽起了袖子。
魔女睁大了眼睛，永远如紫宝石冰冷的眼睛流露了一丝惊讶。少女原本应白皙的手臂上赫然被金色鳞片覆盖！
这种金色鳞片魔女见到过，城里的勇士经常能拖回一些猎物，这种鳞片就是从一种极稀有的金龙身上剥下的，勇士们常把它们作为战利品，王公贵族都以能拥有这些鳞片为荣，同时这种鳞片也是炼制的好材料。
可少女却毫不在意地从身上抠下一片，小小的鳞片在黑暗中绽放明亮的光芒，一下子吸引了魔女的目光。
原来自己还会渴望光明吗？魔女自嘲地想。
魔女的伤口在光芒下暴露无遗，刀刃所划伤的皮肉翻卷出来，白皙的皮肤映衬了血红的狰狞，少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。
看着少女紧张的表情，好像这伤口是在她身上一样，魔女心底泛起了一丝涟漪。
这很奇怪，魔女按了按心口。一股熟悉的感觉流过心里。
魔女在少女帮她简单处理过伤口后就站起身来，准备回家。少女紧随其后，手里举着那片鳞片，照亮了两人前方的路。
少女似乎不是个能静下心的性子，一路上蹦蹦跳跳绕着魔女搭话，尽管大多数其实是她在自言自语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我叫金。”
“你是魔女吗？”
“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，我是一条龙哦。”
一路上金能说很多话，魔女甚至怀疑她自己能说上三天三夜，但出于金帮助过她的份上，魔女还是说了一句：“灰之魔女。”
金微微一愣，随即眨着眼睛露出困惑的神情：“这是你的称号吧！不是名字吧？”
格瑞脚步一顿，随即恢复原样继续往前，快得让人察觉不出这短暂的停顿：“我没有名字。”
是的，没有名字，因为这里是魔女之森。
魔女之森在这片大陆是一个神奇的存在，周围布满了结界与幻境，误入的人一个都回不去，所以一直是大人们警告孩子的禁地之一。
魔女之森欢迎所有魔女进入，但它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。凡是进入的魔女必须留下，必须，舍弃自己的名字。
舍弃自己名字，意味着舍弃过去的一切。
魔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，她一醒过来就躺在这片森林中，她试过逃离这里，可一个声音总会在心里喃喃低语。
为什么要离开呢？外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你呢？
魔女讨厌这种感觉，却怎么也想不起令自己想要逃离的是什么，索性就留了下来。
这里是魔女之森，她属于这里。
但金不属于。
思及此，她在屋门前停了下来，转过身对金说：“不要随便露出鳞片。”
金差点撞到她怀里，听到这句话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：“当然我知道，我只在小灰面前露过鳞片呢。”
魔女点点头，打开房门走进去：“过段时间我会让你离开这里。”
魔女背朝着金，也就没有看到金垂下的眼底闪过的一丝意味不明的光。
魔女进到屋里拆开绷带，金打了一盆清水。金的包扎技术并不怎么好，魔女又细细地清洗了伤口，一些鲜血干涸黏在衣服上，剥离时带来撕裂的疼痛，魔女重新绑上绷带，简单整理了自己一下就准备躺下休息。
小屋只有一张床，自然金就与魔女躺在了同一张床上。
躲在云层里的月亮静悄悄地露出了脸，柔和地将自己的一小片白色轻纱盖在两个少女身上。魔女早已睡着，原本闭上眼的金睁开了眼睛，借着月光观察着魔女。
银色的发丝柔顺且富有光泽，有几缕缠绕上金金色的发丝，如蝶翼般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，如紫罗兰般的眼眸紧闭着。金擦拭掉魔女额头上沁出的细小汗珠，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，却吐不出一个字，只能轻轻说了一句：“......晚安。”
第二天早晨的阳光尽数洒在这间小屋里，魔女才悠悠醒转。
真神奇，她头一次睡得这么沉，更别提身边还躺了另一个人。魔女摸了摸旁边，尚留存余温的位置说明那人刚起不久，紧接着房间外就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声。
魔女忙披上衣服，推开门只看到一片狼藉。
锅碗瓢盆都散落在地上，食材与刀具混杂漂浮在一起，金还在与一个锅铲搏斗，但反而被锅铲倒打几下。
魔女叹了口气，默念了几声咒语就使那些厨具归位，顺便把金推出了厨房。
金悻悻地坐到餐桌前，环顾起这间小屋。
小屋看起来有点空旷，家具不多，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桌子和两张白色凳子摆在一边，屋子另一边摆放着一张灰色沙发，白色的窗帘随风飘动，整个屋子干净而简洁，很有魔女的风格。
不一会儿魔女端上了两盘早餐，金连忙道谢，一边吃一边偷偷打量魔女。魔女握着刀叉细细切割食物的姿势极其优雅，可惜金总是学不会。
金大口解决完盘中的食物，立刻站起身说：“灰我们去玩吧！”
刀叉碰在盘子上发出一声脆响，魔女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，只优雅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，慢慢地说了一句：“过几日你就要走了。”
“我知道啊，所以才要和灰去玩啊，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来这里呢，怎么能不好好到处玩呢！”
金眨着大眼睛歪了歪头，对着魔女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。
“不行。”
魔女摇了摇头。
“这里的魔女不欢迎任何非魔女的生物进入。”
紧接着，她又补充了一句。
简单来说，魔女之森不欢迎任何非魔女的生物进入。
这片森林不接纳任何外面的生物，连南渡的飞鸟都会避开这里。
她曾亲眼见过这片森林对待外面的冷酷残忍。
有一个小女孩曾尝试进入这里，遍布尖刺的荆棘缠绕在她身上，犹如毒蛇般缓慢地收紧，慢慢地施加痛苦，残忍地玩弄自己的猎物。鲜血透过尖刺刺穿的小洞细密地流了下来，汇成一片如曼珠沙华般鲜艳的血色，那片红刺眼地灼烧着魔女的眼睛，流淌到脚下的鲜血滚烫得能灼伤她的脚。
而那个小女孩仅仅是想对另一个魔女说一声谢谢。
那个魔女当场就疯了，但她甚至不能抱着小女孩的尸体痛哭，一层透明的结界足以阻隔一切。
灰之魔女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场面，周围的魔女都冷漠地看着地上痛哭的魔女，仿佛地上的血只是一滩随处可见的水。
那个魔女最终忍受不了想逃走，她们把那个魔女用魔法围了起来，直到有一天魔法消失了，魔女也消失了。
没有任何人能逃离魔女之森，叛徒都会被森林清理。
她们这么说。
小女孩的尸体和血迹也都消失了，被这片土地，这片森林统统吞噬了。
这是片黑暗之地，连阳光也不能真正照亮这里。
魔女完全能想到金如果被发现的下场，虽然按照金的说法她是直接坠入森林里而没有触发外面的结界魔法，但还是不得不防备那些魔女。
金的蓝眼睛黯淡了一会，然后又突然一亮，转身跑进屋里，拿出一件魔女的长袍披在身上，摆摆身子给魔女看：“这样是不是就看不出来了？”
少女的鳞片被掩盖在黑色的布料下，魔女打量了她片刻。小屋周围都是她的领地，她也不常与其他魔女往来，所以走一走还是没问题的。魔女犹豫了一下，最后还是答应了。
金立刻欢呼起来，斗篷下摆随着她的脚步旋转，她拉着魔女就飞快地出了门。
早晨的森林依然充满了生机，花朵尽力向阳光舒展自己鲜艳美丽的花瓣，小鸟不时停在大树的枝条上放声歌唱，如棉花糖洁白柔软的云朵缓缓前进。
周围的一切对于金来说都是新奇的，她兴奋地拉着魔女到处跑。她吮吸甜蜜的花蜜，抽出树的枝条吹出一首不成调的曲子，在草地上尽情地打滚，看地上的蚂蚁搬运食物，甚至还因为跑得太快而一头撞到树上。
魔女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金身后，只在金快被撞下来的果子砸到时伸手拉了她一把。
金也不在意，对着魔女傻乎乎地笑了之后还塞给了她一个果子。魔女小心地收好后继续随金一起走。
地上清澈的水流碰撞在石头上，激起一片片小小的水花，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。金和魔女顺着溪流走，竟看到两个在湖泊旁聊天的魔女。
等魔女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，金已经蹦蹦跳跳地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。魔女下意识地抓住金的手臂，悄然将她护在自己身后，金能感受到灰紧攥住她的手里的汗。
两个魔女倒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动作，她们抬头看向金和灰，其中一个魔女如翡翠般绿色的眼睛散发和善的目光，褐色的卷发自然地披散在她肩上：“是灰吗？真是巧啊，我和言正谈论关于你的事呢。”
另一个魔女截然相反，灰色的眸子如雨天阴云般忧郁，雪白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脑后，脸上的表情淡淡的，她对着金和灰点点头算打过了招呼。
灰也淡淡地开口：“木小姐，言小姐，早上好。”
木之魔女露出了浅浅的笑容：“听说你昨天被误入阵眼的一个莽夫伤了，没事吧？姐姐这里有上好的魔药哦。”
说着她掏出了一个瓶子，里面紫色的液体缓缓流动。
灰谢绝了，木之魔女也不失望，转而看向灰的身后：“说起来这位是刚来的新魔女吗？”
金闻言干脆跳出来，率先打了个招呼：“木姐姐言姐姐好，我叫金！木姐姐和言姐姐长得真漂亮啊！”
木之魔女听到金的赞美捂嘴笑了一下：“哎呀这可比灰可爱多了，来这块魔石就送给你了。”
一块金色的石头被放在了金的手里，这颗石头上还缠绕着繁复的银色花纹，看起来就是一件艺术品。
“好了不打扰你们了，言，我们走吧。”木之魔女打了个哈欠，理了理身上的长裙就走了，言之魔女随后也走了，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灰一眼。
直至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树木间再也看不见时，灰才松开金的手。
金看了一眼她们消失的方向：“这就是其他魔女？看上去一点也不恐怖啊。”
灰淡淡地看了金一眼：“你也说是看上去了。”
金歪了歪头，一副不理解的样子：“她们真的会和人类龙族有什么仇吗？”
“事情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。”
灰摇了摇头，依然看着前方的道路。
那位言之魔女，曾受到神的眷顾，拥有了通晓未来的能力，大陆上的人们曾纷纷慕名跑去寻求未来的道路。言之魔女帮助了每一个前来的人，然而当她预言自己的故乡将会被巨龙摧毁时，镇上愚昧的人们却认为她才是带来一切灾难的源头，都闯进她的家里把她绑起来，扬言要放火烧了她。结果小镇真的被巨龙摧毁了，言之魔女也趁乱逃了出来。她试过逃往龙族的领地，却因为帮助过人类而被仇视，心灰意冷的她逃进了魔女之森，从此不再为任何人预言。
而木之魔女，从小亲近植物，在她手下出过无数美丽的花朵，也出现过不少鲜艳却有毒的花朵，她对于这些植物都一视同仁，悉心照顾。然而周围的人都惧怕她，因为她的花朵很可能有毒。终于，在一个孩子不听她警告而触摸花朵中毒而死后，人们的恐惧爆发了，他们冲进她的家里，放火烧死了那些植物，木之魔女的母亲亲手将她推进了火里，无视了女儿撕心裂肺的哭泣。随后愤怒的魔女念出了一个强大的魔咒，疯长的荆棘刺穿了她普通人母亲的心脏，也保护了她不受火焰侵蚀。对亲情彻底失望的她也走进了魔女之森。
金停下了脚步，灰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几句话，描绘的却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。
魔女与其他种族永远不能在一起。
金快走几步追上了灰，突然拉住她的手问：“那你呢？灰你也有仇恨的理由吗？”
灰想了想，摇了摇头。魔女之森的魔女会慢慢忘记过去的一切，唯独记得自己对人类和其他种族的仇恨。但灰不同，她一开始脑海只有一片空白，更别提对什么人的仇恨了。
金得到了灰否定的答案后，蓝色的大眼睛多了一份喜悦，宛如质地最纯粹的宝石，笑容更灿烂了几分。
“我就说嘛......灰是不可能仇视人类和龙族的，我也一样哦，我会一直一直陪在灰身边，所以灰不用仇恨任何人哦。”
少女稚嫩的话语传进灰的耳朵里，灰头一次没有反驳这种言论，也头一次听到这些话。
灰把心里的话咽回肚子里，摩擦过喉咙带来一点苦涩，但她已经开始贪恋手心里的温度了，那是魔女之森不能带来的。
她现在还能陪伴在这里，就已经足够了。
FIN
先发这么多